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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第四封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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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連海身上的信早被拆開了,摸在手上,暖暖的。丁忘憂狐疑地掃了一眼,只見信封上寫著“江連海 收”,而郵戳是“廣東省中山市”,郵戳時間與李狐寄出的三封信一致。再看信封上的筆跡,丁忘憂和李狂藥都認出來了,正是出自李狐之手。

在李狐死前,他曾寄出三封信,分別寄給王歐陽、萬長青、丁忘憂。三封信的內容各異,李狐最初寄出來的信各不相同,給王歐陽的信裏提到酒人報仇的事,給萬長青的信裏則涉及黑老三的事,可給丁忘憂的信卻和白墮天盉有關。那三封信的事在踏白古城裏已經昭然若揭,王歐陽起初還以為信都是一樣的,哪知道李狐分別寫了不同的。

“你看看。”丁忘憂把信給王歐陽,並說,“這是李狐的筆跡,對吧?”

“他給這小子也寫了一封?”王歐陽詫異地問。

萬長青不信,搶過來一瞧,也奇怪地自語:“怎麽可能?阿海也收到過李老哥寫的信?他和李老哥有往來,我應該會知道啊。”

“把信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嘛。”丁細細在旁慫恿。

李狂藥雖然認為私看別人的信不對,但同樣好奇心盛,想要瞧一眼他太爺爺給那混小子寫了什麽。三位前輩沒有猶豫,由萬長青抽出裏面的信箋,拿出來就放在油燈旁,讓大家湊近後一起閱讀——

“江連海,我是你一位伯伯的老朋友,你應該也從萬長青口中聽說過我這個人。接到我的信,你肯定很納悶,為什麽從無往來的我會給你寫信。事實上,當你看到這封信,我很可能已經死了。有些事情,我想要告訴你,但在信上說不清楚,你必須親眼看見。如果有機會,你去到甘肅山丹縣的丁家酒院,一定要好好研究那口龍井。只要你研究得夠仔細,你就會看到一個江家的秘密。李狐。”

良久,沒人出聲,大家靜靜地站在油煙味繚繞的房間裏,消化著信中提到的內容。這裏是丁家,起碼從70年代開始就在丁家名下了,可李狐卻在信末提到,那口井中有江家的秘密,這又是怎麽回事?難不成,多年以前,這裏曾是江家的地盤?可惜信中寫得不詳細,也許李狐怕信被截走,因而含糊其辭。

沈默中,李狂藥打破道:“要不要去看看那口井?太爺爺在信裏提到龍井兩個字,他應該早就知道井裏有蜈蚣,可是……”

“可是我們以前從沒發現過。”丁細細意會地接話。

丁忘憂不出聲,只在心裏琢磨,他以前早就懷疑井下有通往地閣的暗道,因此在丁細細沒出生前就查探過。井裏環壁嚴實,壁後不似空心,石磚縫隙裏也有水蝕老斑,決無近期推拉的痕跡,也就是說井中無暗道。不過,結合之前看到的黑鱗鮫身,也許暗道在井水之下,只是很難想象那種暗道要如何設計。

王歐陽見主人不說話,便大搖大擺地走出去,打算自己去研究那口龍井。萬長青也想跟去,可他留了下來,盯著昏迷的江連海,嘀咕李狐為什麽要寫這樣一封信。難道,那張車票真是江連海買的?在此前,江連海偷偷溜進丁家老酒院,對那口神秘的龍井做了手腳?總之,謎底應該在那口井中,只要找到端倪,問題就迎刃而解。

房裏的油燈枯了,火光欲滅,丁細細就準備下樓去添燈油,不再理會江連海的事。李狂藥一樣不想理會,於是尾隨離開,到西樓下面找燈油。一樓除了幾間酒庫,還有一個雜物間,與東樓的雜物間對稱。丁細細拿著鑰匙想要打開,可卻發現鑰匙插不進去了,她以為拿出鑰匙了,可叫李狂藥舉著手電朝鑰匙照了照,的確沒拿錯。

“這些鑰匙長得很像,我在鑰匙上貼了膠紙,應該沒錯啊,上面寫了‘西樓雜間’,你看!”丁細細一面說,一面把鑰匙遞給李狂藥。

“這是你寫的吧?沒人換過鑰匙?”李狂藥拿著鑰匙,問道。

“我寫的字當然記得了。”丁細細肯定道,“絕對錯不了。”

“那為什麽打不開雜物間?”李狂藥眉頭一皺,握著鑰匙去試了一下,結果還是插不進鑰匙孔。

“難道……”丁細細拿回鑰匙串,看了看其他鑰匙,懷疑有人把鑰匙調換了,因此駱佬的死才能實現封閉房間的謀殺。她拿著鑰匙跑回樓上,在被撞翻的門鎖上試了一下,卻是能打開的。時間過去那麽久了,兇手雖然可能把鑰匙換回去了,但丁細細確信兇殺發生後,這串鑰匙就一直在她和她老爹手中交替著,別人沒機會做手腳。

“怎麽了,細細?”這時,丁忘憂在江連海的房裏聽到動靜,走出來問。

丁細細把問題說了一遍,丁忘憂就拿起鑰匙看了看,眼神之中有些閃爍,這異常被李狂藥和丁細細註意到了。接著,丁忘憂竟把鑰匙拿回去,說燈油的事讓他去處理,雜物間開不了就算了。李狂藥不由得懷疑,丁忘憂是不是真的殺了人,他明知道鑰匙有問題,為什麽強裝鎮定,騙他們說鑰匙沒問題?

眼看丁忘憂下樓了,丁細細就悶悶不樂地倚著李狂藥,看向駱佬、駱娘與劉付狼的屍體。現在,屍體已經僵硬了,血味與屍氣總空氣中增濃,整棟西樓都能聞到了。丁細細一聲哀嘆,便叫李狂藥跟她去酒庫,拿點酒來壓住屍氣,不然聞多了,人的身體會受到侵害。不過,鑰匙已經被丁忘憂拿走了,丁細細一想起來,馬上就砰砰地跑下去追人。

李狂藥看到摟道中閃過一抹淡黃色,本來邁起步子要同去,卻聽到江連海在房裏迷糊地呻吟:“假的!他是假的!人都是他殺的!”李狂藥聞言,僵住了,停下了腳步。萬長青在房裏不出一聲,暗自思索,也知道李狂藥就在走道上。片刻之後,江連海的聲音就越來越輕,聽不懂他在喊什麽了,像是很痛苦的樣子。李狂藥搖了搖頭,不好意思再偷聽下去,於是就悻悻地一個人下樓了。

這時候,丁細細纏著她老爹,想要拿回鑰匙,可卻被拒絕了。丁忘憂站在樓下,瞥了正站在井邊的王歐陽一眼,便說他會開酒庫拿酒鎮屍氣的,不需要別人操心。可丁細細卻不答應,硬要一起跟去,還想拿些好酒讓李狂藥嘗一嘗。當李狂藥輕輕地走下來了,丁細細馬上就叫他過來,讓他去挑好酒。

丁忘憂走到一間酒庫前,笑了笑:“你又在耍心思了。不過,今天你們都累了,喝點酒就睡吧。”

“人家大老遠來我們家,一來就碰上那麽多怪事,讓他喝點好酒又怎麽樣?”丁細細嬌聲道。

李狂藥哪有心思喝酒,可聽到了對方那麽說,讒蟲就被鉤出來了。這幾間酒庫中,丁忘憂打開了最裏面的酒庫,說是其中藏了最好的佳釀,開壇後放在屍身旁,還能抑制屍體腐壞。李狂藥對此不盡信,酒最多能蓋掉屍臭,怎麽可能讓屍體不壞掉。一進去,李狂藥就拿著手電往裏面看了看,這裏的架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壇、酒瓶、酒缸,無一不精美絕倫,叫人好生喜歡。

“你來挑吧,你想喝什麽酒?”丁忘憂徉裝慷慨,實際上又想考李狂藥,想從人家選酒的事情上判斷為人與酒學修為。且不說李狂藥是否有真才實學,即使真的懷才,他若選了最好的酒,那此人定是靠不住,一見珍寶便貪婪忘本。

李狂藥心知肚明,丁細細怕他不懂,還在旁邊擠顏色。架子上的酒很多,不過封得很實,酒味並沒有太多的外洩。酒器上沒有寫酒名,不過酒的容器一般都對應各類酒,真正懂酒的人會分類而盛。就像喝茶用茶杯,喝酒用酒杯,喝咖啡用咖啡杯一樣。在渾濁的光線中,李狂藥搜尋了一番,目光就停在了一瓶葡萄酒身上。

那瓶葡萄酒覆著灰塵,沒有貼商標,像是丁家自己釀的。李狂藥打著手電看了看,想觀察封口的木塞是否繪有酒家的名字,不想竟發現一個不對勁的地方。那酒木塞是新的,和覆蓋灰塵的棕色酒瓶很不對稱,讓人看著非常別扭。一般,隔著長長的瓶頸,普通人看不出木塞新舊,但那個木塞沒有完全嵌進去,露了一點出來。

丁忘憂見到異狀,免不了驚訝地吸了口氣,於是就拿起酒庫裏的一個開瓶器,將木塞狠狠地拔了出來。一時間,酒味就震蕩開來,李狂藥的鼻子裏就鉆進一股餿味。在品葡萄酒時,通常都是用“聞香”手法,大概過程就是晃動酒杯,將酒味激蕩而開。只要帶有暴烈的水果香味(外加香精)、酒精味突出即是下等酒。

現在,李狂藥聞的餿味並不濃,是他鼻子慢慢靈敏了,通常這種味道會被木塞及橡木桶蓋去。實際上,那種餿味來自酒中的殺菌劑二氧化硫的氣味,劣質酒因為使用黴爛、變質的葡萄原料,或者為了防止酒變質,釀酒師傅就會加大二癢化硫的用量,而這種東西會對人體造成損害。

李狂藥搞不懂,丁家看起來挺懂酒學的,為什麽收藏了劣質酒,難道是想考他?可丁忘憂哪能未蔔先知,早早地放一瓶破酒在架子上。卻見,丁忘憂怒氣沖天,在架子上看了看,然後就走到角落,仔細地檢查一口黃色的酒缸。

“有人開過了!”丁細細站在一旁,看到封泥被劃開了,很是驚訝。

丁忘憂怒想,鑰匙只在他們幾個人手中,誰進來動了他珍藏的老酒佳釀,真是太過分了!接著,丁忘憂想看一看,缸子裏的酒是否安好,便大力地掀開了缸蓋。李狂藥拿著手電,上前舉起,照進去一看,卻嚇了一跳,因為酒面上浮著一個人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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